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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8 章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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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該走了。”

鐘波知道自己傷了她,他自己也不好受,甚至不明白為什麽要和她這樣斤斤計較,自己明明是喜歡她的。

他默然隨晴晴走出門口,她回身阻攔,“不用送了,我自己會走。”

“就到樓下。”鐘波堅持。

晴晴不再說什麽。

行至三樓,街坊老太從門內探出頭來,眼睛看著晴晴,話是對鐘波說的,“小鐘,送女朋友回去啊?”

鐘波有點尷尬,輕輕咳嗽一聲,“不是女朋友,是……工作上認識的。”說完,他立刻感覺到晴晴的脊梁挺得筆直。

到了樓下,鐘波再次向她表示感謝。

晴晴露出疏離客套的笑,跟他道了別,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
鐘波站在夜色中久久不動,心頭忽然充滿懊惱。

一個星期很快過去。

奇跡沒有降臨,鐘波意識到自己跟袁國江擰得毫無意義。

星期六,他在微明的晨光中醒來,渾身浸泡在挫敗感之中。

視野所及是白色的天花板,耳畔寂靜,像在另一個世界。

離婚之初,他極不習慣與空寂相伴,尤其深夜和初晨,前者令他惶懼,後者讓寂寞之感彌深。他用了近一年才習慣獨自生活,寂寥猶在,但人已麻木。

假日的休閑對多數人來說是好事,獨他無法享受,之前的兩個月,他還能用查案來打發空閑,然而到今天,他似乎已無路可走。

他想起晴晴,不知她是否正跟自己一樣孤獨,心裏再次湧起想見她的欲望,很強烈。

但她有陣子沒給鐘波打過電話了——在上個周末離開這裏以後。

鐘波明白那都是自己的錯,卻總抹不開臉主動打過去示好,不全是因為膽怯,而是他想得太多,他還沒考慮清楚要怎麽處理跟她的關系。

鐘波盤踞在家裏,掃了遍地,又擦了遍窗,上午的時光就這麽七零八落地打發了。至於下午,他絕不想用同樣的方式來消磨。

十一點,他出門找地方吃了頓飯,然後乘車前往市區,在最熱鬧的覆興路下車,擠著人堆步上人行道,沿各種店面一路走下去。

到處都是促銷打折的廣告,一張張字跡潦草的大字報從各個店堂裏漫溢出來;兩家相鄰不遠的手機專賣店正在打擂臺,主持人捏著話筒朝行人吼,而鐘波只覺得他們是在跟對面臺上的同行慪氣。

人最多的地方是彩票購買點,裝修得和銀行差不多,廣告醒目——“雙色球兩億元大派獎”。幾個穿著廉價西裝的男人駐足在滾動電子屏前,神色凝重。

漫無目的走了一個多小時,鐘波鬼使神差地來到六中廢墟。

一個多月前他初涉此案時曾來過一趟,當時一無所獲,今天當然更不指望能發現什麽。

學校面積不大,被夷為平地後望過去卻有種蒼茫的遼闊感,盡管這裏已經成了一個變相垃圾站---——附近還沒離開的住戶把生活垃圾隨心所欲傾倒過來,天一熱,臭氣和蒼蠅成為一對孿生兄弟,片刻不離這塊區域。

鐘波站在一根倒下的橫梁上,高度足以令他睥睨整個廢墟。他像得了強迫癥似的在腦子裏一遍遍演繹岳原那晚遭受的經歷。

他怎麽樣下車,怎麽樣踉蹌著闖到這裏。兇犯怎麽樣迎著他過來。

他們一定交談過,都說了些什麽?第一拳是他揮出去的麽?他當時是清醒著還是始終糊裏糊塗?

拳腳和棍棒像雨點一樣落在他身上,他一定感到痛,或許還很憤怒,那時,他八成不會相信這會是他清醒地活在世間的最後一夜……

之後,他被拋進小樹林,在某個時刻,他醒了過來,意識到自己的處境,他想為自己贏得活下去的機會,於是他掙紮起來,他的手伸出灌木叢,發出無聲的呼救。

畫面定格在慘白的手無力地搭在枝梢上,一動不動——這是鐘波親眼所見,他的思路就此停滯,無法繼續下去。

沮喪再次向他襲來,他明白自己不會再有機會尋根問底直到真相破解,但他也不可能會忘記這個案子,他將久久無法釋懷。

他一直站到日暮西斜才離開廢墟,沒有沿原路返回,而是順著廢墟外墻往西走了一段,很快就看見工地上藍色的鐵皮圍欄。

那晚經懷安科技的女工指點,他們從這片工地中穿出,幾分鐘就到懷民路上,這會兒是白天,但暮霭沈沈,他走到鐵皮門旁,門上掛著鎖,他用力搖了搖,才發現門沒鎖,那把鐵鎖虛扣在門上,只是個擺設。

他推開門,小心踱進去,工地上沒人,坑窪的路兩旁堆著不知從何處挖來的黃泥。

這一帶位於整片工地的尾部,目前的功用大概僅限內部車輛在深夜通行。

路盡頭的簡易出口和北門一樣,鐵鎖形同虛設。

鉆出工地,懷民路就在眼前,路上熙攘的景象讓鐘波突生從虛無中走出來的恍惚感。

他沿著懷民路向北走,靠右手的商業街大部分已被拆,左手還剩一半照常營業,但多數已在搞撤店前的低價拋售了,店鋪外墻上隨處可見“拆”的字樣。

肚子餓了,鐘波隨便找了家飯館進去,不想再吃簡易的面食,他點了一個炒菜一個湯,外加一大碗米飯,價格還算公道。

等菜時,他四顧店堂,食客不少,鬧哄哄的,人人都有熱衷的話題。他身後一桌五六人看上去像一家子,衣著隨意,可能就住在附近。

鐘波伸長耳朵企圖聽明白他們在聊什麽,很快就啞然失笑於自己的期待,難道指望他們中的一個人會忽然說:“我知道廢墟那裏的案子,那天晚上我經過那裏時看見有人鬼鬼祟祟閃了進去……”

資訊爆炸的年代,任何新聞的時效都不會超過半個月,哪怕是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一樁兇殺案。

他們當然不在聊案子,似乎是在討論拆遷賠款的問題——這才符合邏輯。

在他即將吃完時,兩個高中生模樣的孩子,一男一女,在鐘波前面的桌子上坐下。他跟他們靠得很近,近得能聽到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,他們也不在乎是不是有人在偷聽。

“今天周末,別那麽早回家,吃了飯我帶你去玩玩。”男孩說。

“我不能太晚回去,我媽要罵的——你想帶我去哪兒?”這是女孩的聲音。

“就在前面不遠,有個酒吧,叫1987,很有情調。”

“1987?名字挺熟的,還沒拆啊?我以為早搬走了呢……”女孩有點興奮。

“聽說快要搬了。那兒的老板年輕時唱過搖滾,現在偶爾還會在酒吧唱上幾首,都是原創,特帶勁!不過得等他高興的時候!”

男孩說得興起,給女孩即興哼了幾段。他嗓子不錯,至於曲調怎麽樣,鐘波聽不出來,他沒什麽音樂細胞。

走出飯店,時間對鐘波來說依然充裕得無處打發,繼續朝前走,仰頭便望見“1987”的霓虹燈靜靜閃爍。

經過酒吧時,鐘波略駐足,厚重的雙開玻璃門闔著,玻璃內側用各種木條紋縱橫交錯地修飾,使人看不到內部細節。

這時候進去喝一杯似乎太早,但他也沒別的事可做。

鐘波推門進去,裏間燈光幽暗,並沒有他想像中的紙醉金迷,相反,這裏樸素得讓人詫異,除了簡單的裝潢和必要的音響設備外,只有幾張粗木桌凳、藤椅,擺放狀似散亂,見縫插針似的,不過有條彎曲的過道可供客人通行到角落。吧臺也遠沒有他以前見過的氣派,一個蓄了長胡髭的男人懶散地坐在吧臺內側玩電腦,年紀和鐘波相仿。

鐘波走近他時,胡髭男察覺到並仰起頭來,聲音挺和氣,“先生,要點兒什麽?”

鐘波在他跟前的高木凳上坐下,點了紮生啤,胡髭男很利索地端了上來。

吧臺上就鐘波一人,那人少不得與他閑扯幾句,“第一次來吧?”

鐘波點頭,回眸望,“人不多啊!”

“還沒到時候。”胡髭男看看時間,“得過九點才會熱鬧起來,你來得有點早。”

鐘波解釋自己在附近吃的飯,慕名過來看看,“為什麽叫1987?你們老板的生日?”

“不是。哦,我就是這兒的老板。”他笑笑。

鐘波恍然。

“1987年我剛好小學畢業,紀念一下。”說著,老板又補充一句,“我就上到小學,再沒回過學校。”

鐘波想起飯館裏那對高中生的對話,“後來唱歌去了?”

老板笑意加深,轉身指指墻上掛著的一把吉它,“對啊,迷上那玩藝兒了——你也知道?”

“聽人提過,你名氣挺大。”

“大什麽呀!”老板搖頭笑,“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。現在誰還記得我!”

鐘波啜一口涼颼颼的生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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